為何孩子變得不可理喻？—孩子的依附創傷

撰文：吳綺琴
家庭動力創辦人　婚姻及家庭治療師　美國婚姻及家庭治療協會臨床院士

六個月之前，母親帶四歲半的男孩宏宏來做遊戲治療，宏宏令父母頭痛的地方是情緒十分不穩，無論大小事情，只要父母稍為勸阻他，或嘗試教導他，都令他情緒反彈得很厲害，每每以大喊，發脾氣，拒絕順從，甚至是打人等行為作為反抗，有時對一歲多的妹妹也作出身體攻擊。父母感到束手無策，所以來求助。

母親初帶宏宏來的時候，宏宏是極難離開母親！他害怕自己一個跟治療師進入遊戲室，而且常常擔憂母親不在外面等他 。在遊戲治療的初期，孩子頗畏縮，與治療師沒有太多交流，而且自問自答。對治療師反映他的行為或感受時，他都一概否認！看得出這孩子極缺乏安全感，自尊感也很脆弱，宏宏不容易讓別人進入他的感受世界，怕被傷害！宏宏在遊戲室裏沒有攻擊性的表現，但當不願意離開遊戲室時，他憤怒的眼神和敵意，我也領教過，很不像一個四歲半小孩，他極大的憤怒是從哪裏來的呢？

經過一輪觀察，我與父母探討他的行為表現，發覺原來宏宏受到很多依附的創傷！照顧他的工人姐姐，從小就用一套對孩子產生極大恐懼的方法來操控他的行為，及壓抑他的負面情緒。每當宏宏有什麼不聽話或發脾氣的時候，工人姐姐就會以不理睬他來阻止他的負面行為。曾經有很多次，工人姐姐帶著宏宏的時候，他扭計不聽話，工人姐姐就會離開現場，在某個孩子找不到她、只有她看得到孩子的角落躲藏起來！她覺得這樣做孩子依然是安全的，但這無助的孩子不見了工人姐姐，可以想像他的驚慌及無助！他為什麼扭計？他有什麼需要？這些問題通通沒有被聆聽，也沒有被處理。孩子的情緒沒有得到舒緩，反而恐懼及焦慮情緒卻倍增起來！

雖然父母有擔心過這是否一個好的方法，但工人姐姐堅持覺得自己很懂得令孩子順從，所以一直都沒有放棄這種模式。其實工人姐姐是十分疼愛宏宏的，父母也看得出這位照顧者是盡心盡力，而且宏宏對她也十分信任。就是因為孩子極之信任和依賴工人姐姐，這種突然丟下孩子的做法，令孩子一次又一次的經歷依附創傷，以至產生極大的不安和焦慮，對自己和對別人都不信任！這樣不合比例的懲罰，亦會直接傷害到孩子的自我價值：「我一定是個壞孩子！」隨着孩子的年紀漸長，這模式不單止不能幫助孩子了解自己、改善行為問題，而且孩子的自尊感變得極其脆弱。

成人往往只處理孩子表面的行為，而忽略孩子需要情緒疏導；又或者只看到孩子這刻不可理喻地抓狂，而看不到孩子被挑起了過往的創傷。表面看似快捷有效的壓制，往往產生長遠難以癒合的傷口！慶幸宏宏今天已經可隨時展現笑容，有信心表達自己的需要和感受，情緒在大多數的時候也可以控制到；但相信仍有很多孩子，在大人不明白的情況下，這種依附傷害仍然繼續着！